從宮裏面傳出了消息，空塵在獄中死了。

錦衣衛的手段多得是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平常人無法想象的殘忍。

此前審過幾次，空塵似是忍不住就要招供，卻突然暈了過去，再去的時候，人已經沒了聲息。

李濟源聽到這個消息差點氣死，但是手下的人信誓旦旦的說並沒有下死手。

後來找仵作驗了一下屍才發現，空塵應該是被毒死的，而且似乎是在抓來之前就已經吃了慢性的毒藥，如今只是到了時間發作而已。

不僅如此，還驗出來他在生前就吃了許多千奇百怪的丹藥，就算這樣正常的活下去，也根本活不過二十歲。

線索，斷了。

如今唯一可以著手的地方只有一個言殊，可偌大一個大襄，又要去哪裏找他呢？

這件事情，除了不了了之，也無可奈何。

加上再過兩天就是雲曉蘋和宣王的大婚之日，北定帝也不想讓這麽件破事攪了他們的好日子。

雲夢樓聽說之後有些擔心君濯清，畢竟對方可是想要陷害他，現在兇手就這樣逍遙法外了，他心裏肯定不舒服。

於是在君濯清一次邀她前往鐘楚樓的時候，雲夢樓試探著跟他說了一下這件事情。

結果她完全低估了太子殿下的承受能力，還能笑盈盈地打趣：“雲卿是在關心本宮嗎？真是高興啊。”

默了片刻，雲夢樓後悔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之後很快就到了雲曉蘋的大婚之日。花葵也給雲夢樓挑了一身喜慶的衣服——一條朱砂色的對襟交領襦裙，外面還套了一件同色的褙子，上面用金銀兩色的線繡著玉兔和丹桂。

又給她梳了個飛仙髻，簪了幾朵小珠花和一對步搖做點綴，又在中間綁了一根同色的發帶，垂落在腦後，可謂點睛之筆。

在花葵還在給她挑選耳飾的時候，雲夢樓已經坐不住了，跑到了雲曉蘋的院子裏。

去的時候雲曉蘋還在梳妝，旁邊的丫鬟正在為她描眉，後面的雲彩歸則為她戴上了沈沈的發冠。

雲夢樓看得一陣頭疼，想到自己之後也要戴這麽個玩意就受不了。

她又環顧了一下四周，府裏的女眷，連文姨娘、柳姨娘都在這裏了，雲曉蘋的親生母親夏姨娘卻沒有到場，她有些疑惑地皺了皺眉，又礙於在裝傻的緣故，不能出口詢問。

柳姨娘在一旁臉色有些蒼白，兩頰已經凹陷，一張姣好的面容老態畢露。

雲微燕剛死兩個月，相府就迎來了喜事，她自然是真心笑不出來。

在看見雲夢樓之後，她如觸電般的迅速收回了視線，哪裏有當初對著雲夢樓喊打喊殺的樣子？

雲夢樓也懶得理她，坐在一旁撐著下巴看她們給雲曉蘋塗塗抹抹，她的臉上始終一派溫和恬淡，哪怕頭上戴著千斤重的發冠也是眉頭不皺一下。

她餘光瞥見了雲夢樓，笑著拉過她的手：“大姐姐也來了？蘋蘋好高興。”

雲夢樓也輕輕拍了兩下她的手。

一旁的雲彩歸招呼著柳姨娘和文姨娘去拿雲曉蘋一會兒上轎要拿的東西和蓋頭去了，雲曉蘋小聲道：“大姐姐，今天雖然是蘋蘋的好日子，但是不要吃得太撐了，還有你不能喝酒。”

雲夢樓有些不明所以，心道這都還沒成親就給宣王殿下省銀子了麽？

這時，花葵已經拿著手裏那對瑩白耳墜追了過來，好說歹說的給她戴上了，一邊絮絮叨叨：“小姐您怎麽又跑了，讓花葵好找。”

一旁的雲曉蘋已經上好了妝，聽了這話在一旁撲哧一笑：“沒事，大姐姐怎麽樣都好看。”

花葵對此深以為然，也跟著點了點頭。

之後又是冗長的一段繁文縟節，最後總算是在眾人的簇擁之下，把雲曉蘋送上了花轎。

而雲夢樓作為賓客，已經隨著雲鴻鵠一行人，提前來到了宣王府。

她到的時候，君濯清、君敬止和君若殷都已經在席上了，遠遠的就看見他穿了一件朱砂色的廣袖長袍，上面繡著標志性的銀蓮紋。青絲束發，用一條同色的發帶綁起，手執折扇，風度翩翩。

他在看到雲夢樓的時候，臉上笑意深深，多情的桃花眼裏似乎只看得到她一個人。

雲鴻鵠沒想到幾位殿下居然來得這麽早，趕緊領著他們上去見禮。

君濯清擡手免了他們的禮，眼睛在雲夢樓身上停了一瞬，對雲鴻鵠笑道：“恭喜雲相了。”

雲鴻鵠道了聲哪裏，知道太子想跟女兒單獨相處，便領著雲淩之和雲彩歸去找林尚書他們說話去了。

雲夢樓跟著往那邊去看，還瞧見了站在林尚書旁邊不遠處的林似霰。

他看著確實跟自己的老爹關系不大好，林尚書一直在跟別人聊天，全程沒搭理過他。

“在看什麽？”君濯清幽幽的聲音在她耳邊傳來。

她趕緊收回視線：“沒什麽。”

說完這句話心中懊悔，自己為什麽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她又沒看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

“林同知，他好看嗎？”君濯清卻不肯放過她。

“……”雲夢樓沈默片刻，覺得殿下今天有些奇怪，誠實地道：“還行吧。”

畢竟她看誰都覺得還行。

要是林似霰聽見自己被這麽評價，估計得掰開雲夢樓的眼睛讓她再仔細看看。

君濯清隨手展開了折扇，輕輕撫了撫雲夢樓發上綁的那根朱砂色發帶：“那雲卿覺得，本宮好看嗎？”

哈？

殿下今天是不是真的有一點奇怪？雲夢樓微微睜大雙眼，回身認真的看了君濯清一眼，想從他臉上捕捉到類似於‘玩笑’一類的神情。

他雖然臉上帶著笑意，眼神卻極為認真。

雲夢樓被他這麽盯著，無論如何也說不出“還行”兩個字，沈默了半晌敗下陣來，垂下眸低低地道了一句：“好看。”

君濯清伸手略過她耳旁的青絲，笑意盈盈：“雲卿今日也是，艷壓群芳。”

雲夢樓正尷尬著不知如何接話，一個清脆的聲音走了近來：“太子表哥，雲小姐。”

雲夢樓低頭一看，原來是北宮念念。

那天小丫頭回去之後也不知道過得怎麽樣，如今看來像是還不錯。

她的臉色已經比在辭州的時候好了很多，只是比起初見，眉眼間已經多了幾分沈郁。

君濯清這才跟著看過來：“原來是念念，這段時日修養得如何？”

北宮念念被他神情中的冷淡刺得微微垂眸：“很好，多謝太子表哥關心。”躊躇片刻，下定決心般擡頭問道：“不知道太子表哥身邊有一個叫婁雲的人，今天跟來了嗎？”

這話一出，君濯清終於認真看了她一眼，然後又似笑非笑地看向雲夢樓：“來了呀，不知念念找她有何事呢？”

聞言北宮念念眼睛一亮，頓了一頓，然後真誠地道：“他……在辭州的時候陪了我很久，還開解我的情緒，還給我做飯，我很喜歡他。太子表哥能叫他出來讓我見一面嗎？”

雲夢樓在一旁聽得面紅耳赤，沒想到自己的一時惻隱居然讓北宮念念掛念至此，實在有些愧不敢當。

君濯清還是笑著，眼中卻已經有些冷意，他溫聲道：“真是不巧呢，我方才有事，讓他回府一趟了，還是改日吧。”

“是嗎……”北宮念念有些失望的垂下了頭，然後俯身一禮：“多有打擾，念念先回父親身邊了。”

君濯清頷首，笑著目送北宮念念的離開，看著她嬌小的背影輕聲道：“雲卿，可真是溫柔體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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